王婉本以为,自己就算是侥幸没死,也会感觉到一阵剧痛。但有一把剑,先一步刺穿了清曜的身体。“咣当”一声脆响传来,王婉后知后觉地睁开眼,看见清曜的那把剑失去了一切光泽,从半空中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。黯淡的剑身在地上弹动了几下,很快归于平静。她抬头望天。那金色剑光太过于耀眼,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。而现在,太羲就插在清曜的身体里。清曜死死盯着穿胸而过的剑尖,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,想看清来者的面容。但尚未成功,他的头颅便垂了下去。太羲带着血色,划过几道好看的折线,被张子承收在身后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曜的身体失去了重心,从自己面前坠落,直到摔在地上。所有人都安静了。包括那些正向王婉进攻着的弟子,也包括另外两位长老。“张子承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子曜道。张子承没说话,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。他只是从空中落在地上,然后一步一步向王婉走来。玄色衣角拂过地上寸深的草木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他的状态同样很差,就连嘴角也隐约挂着一丝血色。这叁天,大概是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修为。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没有选择帮王婉挡下一剑,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要杀她的人。步伐沉重,在距离王婉叁尺之外停住。“禁地之内的阳泉,亦是通往妖界的传送阵。你带他走。”“那你……”王婉忍不住问。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,张子承所要面对的是什么。眼前的男人仍旧一点表情都没有,显得更加陌生了。“走。”他再次道。王婉这回没有再犹豫。柳轻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,但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多余,王婉费了很大力气方才将他扶起来。雪白的长发沾了鲜血,显得触目惊心,一丝一缕垂落在王婉身上。两人步履蹒跚,一步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。在他们的身后,张子承沉默地注视着王婉的背影,以及她手中的本命剑上,那缕青蓝色的剑穗。剑穗的样式古朴却精致,随着王婉的脚步,也一上一下摇晃着,直到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目光尽头。随后,他回过身来,面对眼前成百上千的人。在他面前,是整个正道。“张子承,莫说你尚未举行继任大典,纵然是真的掌门,也没有一个人敢无故诛杀长老!”子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。人群中,也有曾经与张子承关系不错的人,站出来道:“大师兄,难道就因为王婉她……曾经是你的道侣,你就要为她杀人?”“而且方才是她要保护那只妖在先!”“为情所困者,不配做青崖山掌门!”就连一直站在张子承这边的灵曜,此时也摇了摇头:“代掌门你继任在即……糊涂啊……”你一言我一语,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张子承的脑袋里。他一言不发地听着,直到众人议论累了,声音有些消沉下来。太羲剑沉默着躺在他手心里。他低头凝望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“朋友”,开口时,声音也平静得像是这把剑一般。“为一己谋私者,不败于高位;为天下立心者,困厄于风雪。这,便是正道之≈039;道≈039;?”有人茫然四顾,有人窃窃私语。但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。“你这是什么歪理?”仍旧是子曜率先打破平静,“你说的这些,倒是拿出证据!”张子承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。他的目光无声之中却如有雷霆万钧,有人还未迎上,便心虚地低下头去。“你们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,不必我一一列举。”“难不成你今日是想同我们翻旧账么?”
张子承摇头:“我累了,没这个心思。”“我却要问问你。”子曜身为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,常年以来主管门派之中赏罚,此刻他亦拿出了那种公堂之上的气势,“我且问你,包庇妖族、诛杀长老,依照门规,该当何罪?”张子承很清楚——门规第叁十四条,包庇妖族,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;门规第十六条,故意伤及同门性命,其罪当诛。但子曜同样也很清楚,如果按这种方式去罚,青崖山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,没人能走出扬善堂。张子承不想解释,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。直到子曜再次开口:“不论如何,事到如今,青崖山断不能再容得下你!”不知为何,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,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自己的唇边竟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。那些青崖山弟子里,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,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,亦是心急如焚:“大师兄,你快说话啊,你为什么不解释?”张子承张开左手,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。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,盘亘交错。片刻之后,他五指一收,再次握拳于身侧。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,声音平静响起。“往日诸位救我、护我、拥我、敬我,张子承铭感五内,自当报答;如今我负天、负地、负青崖、负正道,亦自当偿还天地,以身谢罪。”一句话无波无澜,气得子曜浑身发抖。明明是张子承有错在先,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几分?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——青崖山上千年来,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,但是,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,敢说自己“负天负地”。他自己都不肯承认,有一丝羞愧感涌上心头。“好好好,我倒想看看,你要拿什么谢罪?”张子承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。他收起太羲剑,双手结印于丹田。一团小小的、金色的雾气,随着灵力